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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旦百科

李公祠

華山路1628號,寬大高聳的牌坊式門樓上掛著復旦中學的門牌,而這里原是為紀念李鴻章而建造的李公祠。

1901年11月7日,洋務運動的主要倡導者之一、晚清重臣李鴻章病故,光緒皇帝下詔,褒揚其功績,并要求在其原籍和立功省份建立專祠。隨后,李鴻章家鄉安徽合肥和北京、天津、江蘇、浙江、河北、山東和河南等任職處紛紛修建了祠堂,上海,雖非省會,然為李鴻章淮軍發軔之地,又為李鴻章推行洋務運動之重鎮,自然也在修祠之列。

1904年,清政府批準盛宣懷等上海士紳的奏請,將與南洋公學相鄰,位于法華浜(部分相當于今法華鎮路)東岸,原留作建設南洋公學校舍的土地22畝劃作建祠用地,盛宣懷等籌集12萬兩銀子代為興建。光緒三十二年正月二十八日(1906年2月21日)午后四點,舉行了李鴻章銅像入祠儀式,標志李公祠正式建成,上海本埠中西官紳云集,李鴻章之子李經方在祠中設中西筵席款待來賓,南洋公學還邀請了戲班在祠中演出,一時盛況空前。

李公祠大門面臨華山路,由水磨紅磚砌成,四柱三間,中間高,兩邊對稱略低一點,檐口上方復瓦,四角上翹,雙龍為飾,典型的牌樓建筑特色。大門居中,左右各設飾門,用作點綴,門券俱成拱形,配以透空鐵制花門,歐式風格,這門亦中亦西,與李鴻章的身份倒也有幾分契合。

進門不遠處,建有一六角“御碑亭”,里面立有御碑,上面刻著光緒皇帝的詔書,謂:“大學士直隸大臣李鴻章以儒臣起家軍旅,早膺疆寄,晉贊綸扉, 輔佐中興,削平大難,嗣在北洋三十余年辦理交涉,悉協機宜。上年京師之變,事機萬緊,該大學士忠誠堅忍,力任其難,宗社復安,朝野攸賴。本年七月間,因病疊經降旨慰問,該大學士仍力疾從公,未敢休息,忠靖之忱,老而彌篤。方冀調理就愈,長資倚任,乃驟患咳血,遽致不起。當茲時局艱難,失此柱石忠臣,披覽遺章,曷勝愴慟。前已加恩賜恤,予謚文忠,追贈太傅,晉封一等侯爵,入祀良祠。著再賞銀五千兩治喪,由戶部給發原籍及立功省份分著建立專祠,并將生平戰功政績宣付國史館立傳。靈柩回籍時,沿途地方官妥為照料,任內一切處分悉予開服,應得恤典,該衙門查例具奏。伊子刑部員外郎李經述著賞給四品京堂,承襲一等侯爵,毋庸帶領引見。工部員外郎李經邁以四五品京堂用。記名道李經方著俟服□后以道員遇缺簡放。伊孫戶部員外郎李國杰著以郎中,即補李國燕、李國煦均著以員外郎分部行走,李國熊、李國燾均著賞給舉人,準其一體會試,用示篤念□臣有加無己之至,欽此。[i]

進門右側石道旁種了一長排修剪整齊的灌木,將李鴻章銅像與石道隔開。銅像是由德國最大的鋼鐵、軍火生產商克虜伯公司(KruppGmbH)贈送的。李鴻章生前對克虜伯大炮青睞有加,將其視為抵御外侮的殺手锏,1871年,曾一口氣向克虜伯家族訂購了328門各種口徑的克虜伯大炮,布防在各軍事要塞。1896年李鴻章出訪歐洲期間,到訪克虜伯公司,并與克虜伯公司掌門人阿爾費雷德相談甚歡,克虜伯家族遂委托慕尼黑雕塑家奧托·朗(OttoLang)為李鴻章鑄一尊銅像,以此作為1903年李鴻章80華誕的壽禮,未料銅像尚未完工,李鴻章已病逝。克虜伯公司與大清駐奧地利大臣,李鴻章之子李經邁協商,決定將銅像立在上海李公祠,由德商信義洋行負責運到上海并安裝。銅像為立像,純銅鑄造,像高九尺六寸,李鴻章頭戴頂戴,身披黃馬褂,左手持佩劍,連大理石底座總高29尺有余。基座上有銘文,鐫“大清國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一等肅毅伯李公七十四歲(時1896年訪歐時像)造像”,另有銘,曰:“星宿有時隕,既下則光彩全無。英豪治世之功勛,歷久而猶能昌熾。畢生謨烈,雖萬代后,其事跡行蹤,尚丕煥不墜。”銅像臺基四周,圍有鐵欄,四面各有入口,人可進出,像基四周,種植了松樹。

銅像不遠處有一人工湖,呈長圓形,種植荷花,湖首近銅像臺基,不過百尺。湖中有水榭兩處,前后分立,三曲木橋將岸邊與水閣聯系起來。

祠內的主建筑為大殿,朝南,共有三進,前進迎賓接神,二進接待,三進才是享堂。每進間有庭院石道,兩側廂房。享堂為檐角飛翹的典型中式建筑,額書“丞相祠堂”,高聳的屋脊上雕有龍的圖案,還有“萬代公候”4個大字。享堂臺基寬大,高出地面數尺,石欄石階,左右正中均可循階而上。門前是寬敞高大的廊檐,抬頭望去,只見4塊金漆雕花拱板上,龍鳳呈祥、刀馬人物、喜鵲登梅、蒼松雄鷹等畫面栩栩如生,映襯得整個外廊金碧輝煌。建筑的南北兩面都是高大的花格木窗,通透明凈。室內地面鋪著蘇州出產的“金磚”,高大的柱子把人們的眼光自然引向穹頂。享堂里供奉著李鴻章的牌位,有傳說是純金打造的。

李公祠內還建有戲臺,中間是舞臺,前面有池廳,兩邊為樓廂,后面則是演員化裝和休息的地方。戲臺經常有演出,1907年3月,為徐匯水災募賑,上海南洋公學、徐匯公學還在此聯合演出了《冬青引》。

李公祠內園亭臺榭,花木扶疏,假山嶙峋,小橋流水,風景清絕,每逢朔望及三節,祠門向公眾開放,士庶游觀絡繹不絕,一時間成了海上的一處覽勝地。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發,中國南洋大學堂(今上海交通大學)的同學積極響應,持兵式體操(即軍事訓練)時用的步槍,成立了學生軍。上海光復后,有學生建議李公祠也應在光復之列。于是11月19日晚上,學生軍200人荷槍持彈,從后門沖入李公祠。李公祠雖有衛士多人看管,但南洋學生軍沒有遭到任何抵抗便接管了李公祠。學生軍把李鴻章銅像頭部用白被單包裹起來,意思是使李無面目見革命同胞,另用竹竿掛上白旗,縛在李的銅像身旁,表示已投革命軍,還有憤怒的學生,朝李鴻章像開槍射擊,在銅像上留下了累累彈痕。學生軍把李鴻章的牌位劈開,發現并不是傳說中的是黃金牌位,只是鎏金的。學生軍還將日本畫家為李鴻章作的肖像畫用刺刀刺成了碎片,以示革命。同時學生軍命令看守人員立刻離開李公祠,那些人便把祠內的很多陳設說成是他們的私物帶走。南洋學生軍占領李公祠以后,將此作為學團駐扎所。不久,滬軍都督也派兵進駐李公祠,滬軍紀律較差,且不講衛生,隨地大小便,把李公祠搞得污穢不堪。不久議和停戰,學生們回校復課,李公祠唯有滬軍駐扎。

與此情況相似,位于吳淞的復旦公學校舍也為光復軍所占,李燮和設軍政府于復旦公學內,復旦公學被迫遷至無錫,借惠山李公祠(李漢章)辦學,但未及一月,無錫光復,惠山李公祠為江蘇督軍所占,復旦被迫解散。

民國建立以后,復旦校友于右任擔任臨時政府交通部次長,代理部務,復旦同學紛紛向其要求復校。于是,于右任聯合復旦公學的校友41人,于1912年3月上書臨時大總統孫中山,要求教育部準予復校,指撥上海徐家匯李公祠或圖書公司為校舍,并撥開辦費若干。孫中山當即將呈條批轉,請教育總長蔡元培解決復旦立案問題,請江蘇都督莊蘊寬,解決校舍問題,請財政部總長陳錦濤解決開辦費問題。

莊蘊寬指示上海民政長吳馨調查于右任指名的李公祠和圖書公司兩處房產情況,吳調查后回復道:“圖書公司因系商業場所,不宜辦學。李公祠地位寬敞,屋宇較多,除政府奉祀民國死難諸烈士不作別用外,其余房屋,可敷復旦校舍之用。”莊蘊寬隨即批準。于右任提出了其他兩個問題也得到了解決。1912年5月復旦公學復學,在愛而近路(今安慶路)臨時校舍先行舉行了開學典禮,等駐軍全部撤出李公祠后,同年9月,復旦公學正式遷址李公祠,并在此辦學10年(1912-1922)。

李鴻章的兒子李經方對此大為不滿,說復旦不該強占李公祠。馬相伯回應道,不是我強占的,而是莊氏批準的。也許是因為馬家與李家有誼,也許是因為當時革命初成,滿清遺老自顧不暇,李氏后人對此未多作糾纏。到了1925年,李氏后人為李公祠所有權與復旦打起了官司,前后纏訟十年,結果以復旦勝訴為結,這是后話。

復旦公學成立后,湖中的兩處水榭,前面的用作李氏資料典藏,后面的則成了教室。湖左有沿湖小道,道旁有一土丘,高出圍墻,是建祠時掘湖廢土堆成,時經多年,灌木成林,有幾條小徑可通其上,同學們常嬉戲于此,躲在灌木叢里捉起迷藏來。

供奉李鴻章牌位的享堂,改做膳廳和集會的地方,里面放置了四五十張方桌。前面兩進大殿,則分別改作教室和學校辦公處所。兩側的廂房,充作學生宿舍。

湖的盡頭的茅屋六間,結茅為頂,竹籬為墻,中間為辦公室,左右各為義務小學的教室。當時學校附近有不少兒童流浪街頭,無力入學,由學生何本壽、沈宗范等倡議,并得到學生自治會的認可和支持,1918年辦起了義務學校,不僅不收任何費用,而且還贈送課本書籍,附近兒童,踴躍入學,這是中國義務教育制度的萌芽,也是上海首次實行義務教育制度的雛形。以后逐步擴展成有四個班級的復旦義務小學。教室為泥地,學生出入其間,地面像龍鱗一樣凸起,這種泥地在浙江沿海沙地農村茅屋也有見到,叫做“龍鱗地”,據說還是福地。義務小學,不收學費,但管教卻是很嚴的,學生不用功的話,常被老師用戒尺打手心,學生甚是敬畏。

戲臺也被充分利用起來,舞臺四周圍起了板壁,學生又各自捐了些書放在里面,成了一個小型閱覽室。戲臺和樓廂間架起了明瓦窗,戲臺、樓廂改造成了學生宿舍,走廊非常狹小。要是一來一往,兩人各不相讓,走廊交通立刻堵塞,這時如果第三者欲回宿舍,只能嘆蜀道難了。陰雨的時候,學生往往把戲臺和樓廂間的空場當作球場,踢起球來,常打碎玻璃,這被學校定為禁例,常有學監來暗訪。往往這邊是球友興高采烈戰猶酣的時候,那邊已將他們記過的告示張貼出來了。也正是在這里,復旦足球隊員個個練就躲閃攔截之絕技,從而揚名滬上高校。

復旦義務小學后面是圍墻,圍繞大半個李公祠,直至大門口,右側圍墻有木門,出門是一大操場,有用煤屑筑成的400米跑道,有兩個籃球場和一個排球場。操場兩頭,門架一立,就成了足球場。跑道之外,立著水泥桿,圍以鐵絲網,與農地相隔。復旦學生軍常在此操練。

1917年,復旦公學改名為私立復旦大學,下設文、理、商三科以及預科和中學部。隨著學校辦學規模的不斷擴大,逼仄的李公祠漸漸不敷使用。1920年冬,復旦大學于上海東北部江灣奠基建永久校舍。1922年復旦大學遷江灣新校,李公祠逐為中學部校舍。1930年國民政府行政院和教育部令:李公祠為復旦中學永久性校址。

李鴻章銅像毀于解放初,銅像及基座去向不明,唯有享堂建筑猶存,今已辟作校史陳列館,并已被上海市公布為保護單位。

  


參考文獻:

《庚子事變清宮檔案匯編6 八國聯軍侵華卷》,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


摘自《桃李燦燦 黌宮悠悠:復旦上醫老校舍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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